芊芊在貿(mào)易采購行業(yè)工作，由于疫情，往年加班很少。她往往周一考慮周末往哪，晚上定票，周二周三組團、做攻略，周二周四晚上還要上瑜伽班，周五要早點睡覺，朋友吐槽她檔期滿，約她只能排周三。

Z先生在2020年也把手上的工作放了放，他做投資，實體行業(yè)往年不景氣，他經(jīng)常一個人出往旅行。周末隨心飛推出之后，Z先生不僅給自己買了票，還給爸媽買了——由于家人的信仰，他帶著67歲的爸媽往了一趟西躲。他提前讓父母服用保健品、躲紅花，坐飛機到拉薩之后，旅程的安排也由于省掉的機票費用變得輕松一些——要知道，以往從成都往西躲單人往返的機票就跟一張隨心飛的費用差未幾。Z先生帶著家人一天拜一個廟，特地在最后一天往了海拔最高的地方。

買了隨心飛的第六個月，肖東貝辭往了工作，打包行李，分別放到了四個朋友家。她在豆瓣小組刷大理租房，租下第一個看到的屋子，在瓦村，兩層樓，一個院子，院子里有一間茶室，茶室上的露臺種滿了多肉，包裹著茶室的是一個方正的池塘，養(yǎng)著魚。院子里有兩棵樹，一棵鏨早梅，一顆石榴樹。

2020年年中，不止東航，海運報價 國際快遞，南航、海航、年齡等多家航空公司都推出了類似于隨心飛的產(chǎn)品，命名五花八門，快樂飛、嗷嗷飛、想飛就飛……都是三到五千的價格，可以在有效期限內(nèi)，不限次數(shù)地搭飛機出行。高健買了三個，總共花了不到12000，飛了快有50次，確實「薅」到了羊毛。

往年12月的一天，肖東貝做了一個夢。夢到一個女孩對她說「你怎么能忍這么久？你成為我已經(jīng)很長時間了」，語氣不可思議，說完她就和朋友開party往了，肖東貝回到了一個小房間，木條做的門，疏松，門鎖也不牢靠，外面下著小雨，忽然有個男人一直在推門想進來，肖東貝惶然失措。

芊芊用隨心飛飛了40次，省下了不少機票錢，算上住宿和吃喝花了2萬左右，也就即是出了一次國。從往年9月到12月，每一周她都會飛，最早的一天要四點多起床，趕六點的飛機，在隨心飛的群里，周六的凌晨五六點就有人發(fā)消息，說「已經(jīng)在路上了」，他們自嘲自己是「MU的趕機人」。

2020年年中，不止東航，南航、海航、年齡等多家航空公司都推出了類似于隨心飛的產(chǎn)品，命名五花八門，快樂飛、嗷嗷飛、想飛就飛……都是三到五千的價格，可以在有效期限內(nèi)，不限次數(shù)地搭飛機出行?！鸽S心飛相當于你買了一張游樂園的年卡，你不著急一天把所有的項目都完成?！剐|貝說，于是可以慢慢晃蕩，一整天待在一個地方也不覺得浪費，想出門就出門，不想出門就在住處四周逛一逛，找一找好吃的，「給自己一個像梁朝偉打飛的喂鴿子的機會」。

每周打卡的「趕機人」

隨心飛到底為誰而設？在高健和很多采訪對象看來，它似乎仍然是服務于在北上廣等一線城市、有錢有閑，也有生活壓力的青年，享受說走就走的快樂和生活在別處的小確幸。

在大理，肖東貝忙的事情非常具體，房間的柜子松了，要往找一個木匠，茶室里的水用完了，要往叫一桶水。固然還欠著稿約，但她天天要給院子里的花澆水，給多肉除草，還想往撈魚、看日出、放鷂子。辭職前，肖東貝在北京做新媒體編輯，日子也是忙碌，但時常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。白天搜資料采訪構思，快放工才能靜下來寫稿，在辦公室一坐就是一晚上，寫到早上7點，回家睡兩小時繼續(xù)來公司上班。久了，身體和情緒都不好，往安定醫(yī)院查出中度焦慮，「覺得自己是一個一直在跑步機上，一直被抽動的陀螺，不敢停下來，停下就會被世界拋棄」。

假如算算Z先生的賬本，他在隨心飛上花了9966塊，兌換了不低于5萬的票面價值。而且假如沒買隨心飛，他肯定不會這么頻繁地帶父母出往玩，除了花銷，還有一個原因是父母未必愿意打破自己的生活節(jié)奏，Z先生父親天天下午要打麻將，一周一次騎游隊活動，平時還見見朋友，隔三差五參加同學會，但Z先生告訴他們，不出往就虧了，多出往就是賺錢，他們就更積極些了。

最開始芊芊擔心無法回本，給自己規(guī)劃了10個城市，最后的城市數(shù)目翻了倍。烏魯木齊也往過，從上海過往，單程就要飛5個小時，拉薩也往了，由于上海往拉薩的票不好搶，她搶了杭州飛的機票，自己周五晚上先到杭州，飛機還在西安中轉(zhuǎn)，到拉薩已經(jīng)是周六下午的三點了，不過由于八點天才黑，她還是往逛了布達拉宮和羊湖，周日下午四點從西安經(jīng)停，飛到上海，已經(jīng)快10點了。

單純?yōu)榱顺裕琙先生還往了趟汕頭。他約了三個同伴，從成都出發(fā)，下飛機第一件事就是買健胃消食片，先吃上，然后一路找吃的，有慕名而來的店展，也有聞到味道直接進往的，比如街邊的一家燒鹵，很香。他幾乎每兩個小時就要吃一頓，很晚才進住酒店。

肖東貝院子門口的水杉受訪者供圖

（文中采訪對象皆為化名）

從阿拉善回來，那個拖了一周，怎么也沒有靈感，寫不出來的條漫，很順利就寫完了，旅行里的一些感受，她寫進條漫里。也是這一次，肖東貝意識到，與其被工作卡住，讓時間浪費在寫不出稿子的狀態(tài)中，不如往旅行。

隨心飛，確實是一個極有貿(mào)易價值的品牌策略，究竟普通人，誰能飛那么多次呢？

曾經(jīng)在旅游行業(yè)創(chuàng)業(yè)的高健也通過隨心飛進了躲。在播客「無時差研究所」里，他提到，固然自己屬于「活力四射」型，但對于隨心飛到日喀則，還是有些失看，由于高反，他對著神圣的珠峰，嘔吐了半天。

明石在貴陽黔靈山公園拍到的猴子 受訪者供圖

最西Z先生走到了塔什庫爾干縣，他是在新疆最美的季節(jié)往的，喀納斯葉子全黃，湖面折射陽光，那兒的人瞳孔是黃色，皮膚是白色的，是中國唯一的純白種人，塔吉克族；最東走到了琿春，下午四點天就黑了，明顯感覺來到了另一個時區(qū)。Z先生說自己在這些旅行里也感受到了強烈的文化差異，頭天他還在南京聽昆曲，腔調(diào)軟糯、細膩、婉轉(zhuǎn)，表演也雅致，留意意境，第二天飛到了西安，聽秦腔，也是女生在唱，但寬音大嗓，直起直落，粗獷但有生活氣味，似乎重新熟悉了一遍中國。

比如南昌，Z先生喜歡往博物館，以前往哪出差或旅行，都要抽空往一趟，但還是頭一次，他專門為了往看博物館飛到一個城市：為了看?；韬畈┪镳^，他飛了南昌。2016年?；韬羁脊懦晒乖诒本┦撞┱钩龅臅r候，他就往看過，這次南昌海昏侯博物館開館，他又專程往了一次，第二天看完展后，在贛江江邊坐了半天，直到該往趕飛機了。

但對肖東貝而言，隨心飛還是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改變。

一個像梁朝偉打飛的喂鴿子的機會

隨心飛到底改變了什么？是依靠它短暫地出逃，還是自此完全放慢了生活步調(diào)，哪個更好，每個人都還不知道。

2020年8月，她往了一趟阿拉善，往沙漠里參加「獅子座流星雨音樂節(jié)」，當時她生病請假在家，但人狀態(tài)很不好，就想出往走走，往到阿拉善音樂節(jié)，人重新活過來了，不燒了。

城市、工作對人的異化，肖東貝也逐漸察覺。有朋友邀請她往參加一個LGBT的party，她很想往，但又很累，她猶豫，說不定LGBT里也許可以碰到有愛好的人？可能碰到值得寫的選題？但另一個聲音又告訴她，也許不能寫，「我想算了，那不往了，很功利。這是2019年的事情，后來我反思我感愛好的事情我就應該往，不應該以它是否有什么內(nèi)收留價值來評判?！?/p>

這一年，由于疫情的影響，出境游直接被叫停，西北地區(qū)成為國內(nèi)旅游亮眼的黑馬，十一國慶期間，大半個朋友圈都在西北。高健最滿足的地方也在西邊，是云南的大理和西雙版納，還有新疆的喀什，喀什的特色古建筑高臺民居讓他念念不忘，喀什和版納的夜市被他評為并列第一。

有幾次往西北，他在西安機場轉(zhuǎn)機。高健發(fā)現(xiàn)，這個致力于辦成「全球最佳中轉(zhuǎn)機場」的地方，給人感受極佳，住宿、吃飯和中轉(zhuǎn)大巴的服務幾乎都被機場和航司免費包圓了。

肖東貝在大理的院子一角 受訪者供圖

攢夠15萬就辭職，往想往的地方玩，肖東貝這么跟自己約定，但花了3322塊人民幣買了周末隨心飛后，她發(fā)現(xiàn)當下就可以實現(xiàn)「往想往的地方玩」這個愿看：五天工作，周六出門周日回家，有工作就在飛機、出租車上做，她發(fā)現(xiàn)這樣效率還挺高，把平時的碎片時間都利用上了。

維諾固然也早早地蹲點，買了三張隨心飛，但他不過使用了兩次。一方面是航司的航線不符合他的小眾需求，想往梵凈山山巔，想往平潭電影節(jié)。另一方面也是隨心飛可選的時間并不適合他這個「打工社畜」，「我希看周五晚上出發(fā)，周日晚上回家，這就需要有兩張隨心飛的票。再加上有些時候是臨時起意，但是隨心飛需要提前五天左右訂票，總是沒遇上熱乎的?！?/p>

芊芊拍的羊湖受訪者供圖

不出往就虧了，多出往就是賺錢

終極，唯二的兩次使用，都是他出差回京，一次從上海、一次從廣州，全在周日，他大喇喇地告訴行政，「沒關系，回程我自己定，給公司省錢?！?/p>

往年12月中旬，她往了一趟貴陽，往逛黔靈山公園。那里的猴子很出名，不怕人，會搶東西，她往之前就知道，特地穿過了猴區(qū)才坐在旁邊吃無花果，剛吃了一個，猴子就把剩下的無花果搶了，搶完也不慌，就坐在欄桿上，捧到嘴里吃一個，腳底還躲一個?！竿渌某鞘?，感受當?shù)睾芷匠５纳?，多了很多新奇感，想象不到會有哪些小插曲?！?/p>

在上海工作的姑娘明石往廣州的時候，在沙面島，特地往了一家私房菜館訂了下午茶。時間也停下來了，很傳統(tǒng)的騎樓，百年的老建筑，餐廳在頂樓，下面是美術館和藝術空間，明石和朋友在一個小包間里坐了一下午，喝茶聊天，陽光很好，節(jié)奏很慢，「那種感覺我們兩個人都好長時間沒有體驗過了」，盡管兩個人都在上海，平時的周末也會約出來見，但是心情不會像在那個下午一樣放松。在陌生的城市，時間被無窮拉長，人完全從忙碌的工作里抽離了出來。

她想她需要停下來。

明石把一次次的周末出行，看作是是短暫逃離日常生活的機會。買完隨心飛后，她做了很長時間的計劃，她人在上海，從東航直飛的城市里，篩選出了60多個想往的地方，想往看秋天的故宮，吃廣州沙面島的朗泮軒，往潮汕和順德嘗鮮，在泉州看海上絲路，往東北看雪，往云南探親，往大同看云岡石窟，還有洛陽的龍門石窟。

隨心飛到底改變了什么？

但來大理后，肖東貝開始享受浪費時間的感覺。往環(huán)海西路扔完垃圾，她在洱海邊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，她隨身帶著看遠鏡、音箱和手電筒，聽音樂，用看遠鏡看看鳥、鴨子，和魚。來到大理后，她覺得沒什么比這些事情更重要。

對于航司而言，他們顯然更喜歡維諾這樣，「以羊毛為目標卻反被薅」的用戶，動輒幾萬、十幾萬張的隨心飛票團購般地迅速賣出，航司既收獲了現(xiàn)金流，也保住了淡季上座率，還省了大把的營銷與宣傳費用。

夢醒了，肖東貝就往提離職了，那是12月底，老板提醒她，可以再等等，等到年后就發(fā)年終獎，她沒有遲疑，「我說我覺得我的時間更值錢」。

在播客里，高健被稱作「隨心飛骨灰級用戶」。

對于買了隨心飛的游客，飛一趟的理由很簡單，想看西湖，就飛杭州；想往吃菌子火鍋，就往一趟云南，順便往滇池大壩喂從西伯利亞飛過來的紅嘴鷗；想吃九宮格，就往重慶；想試試茶顏悅色，就往長沙排一下隊。

早上10點，他又起來吃潮汕牛肉，跨境鐵路 國際物流，由于此時的牛肉最新鮮，Z先生用了一個情感濃郁的形收留，「吃得很感動」，他說這詞并不夸張，就像以前吃過的都不作數(shù)了，牛肉吃到嘴里有甜香味，手打的牛肉丸吃到嘴里彈舌，「牛肉丸會唱歌」。

在一起旅行后，Z先生也愈發(fā)覺得父母老了，體力不好，記憶也不好了，很多事情都很陌生，刷健康碼、刷身份證進高鐵、景區(qū)預約，假如沒人教他們就很吃力。

明石記錄下的昆明篆新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一瞬 受訪者供圖

往年10月底推出的到今年6月份截止的隨心飛，芊芊買了兩次退了兩次，她有些猶豫，「晃蕩了半年，接下來還要晃蕩嗎？」但這些周末往其他城市晃蕩的日子，又很開心。她今年30歲，前28年，除了江浙滬幾乎什么地方都沒往過。

從買了隨心飛，一個人出往玩以后，她開始享受一個人的樂趣。以前想到辭職，她會沒有安全感，總覺得得存夠一些錢，或找到下一份工作，才可以。

「隨心飛相當于你買了一張游樂園的年卡，你不著急一天把所有的項目都完成?！剐|貝說，于是可以慢慢晃蕩，一整天待在一個地方也不覺得浪費，想出門就出門，不想出門就在住處四周逛一逛，找一找好吃的，「給自己一個像梁朝偉打飛的喂鴿子的機會」。

他家在杭州，平時在北京工作，本來買隨心飛是想著回家方便，但終極他往的最多的則是祖國的大西北。原本，往新疆、西躲或者寧夏、甘肅的機票往返也要幾千塊，能往一趟羅馬或者巴黎了，現(xiàn)在用隨心飛，怎么算都是值得的。

但同時他也發(fā)現(xiàn)，很多次騰飛，固然幾乎「一飛機都是隨心飛的伙伴」，卻鮮有西安本地人?！肝靼驳呐笥迅艺f的，這個隨心飛，在北京上海很熱鬧，實在在西安一點都不熱門，由于大家根本花不起這個錢。」高健在播客里說，固然西安與昆明有隨心飛的多趟航線，但在路上卻很少碰到過當?shù)厝恕?/p>

3個同伴是在隨心飛的群里約上的，群里面很熱鬧，有以2020隨心飛、2021隨心飛命名的大群，也有以成都、上海、南京等地名命名的小群，里面不缺組局的，有火鍋團、奶茶團，有次往青島，Z先生臨時約人出來吃海鮮，往海鮮市場逛，買了往啤酒屋加工，免往了一個人吃不了多少的煩惱。也有石窟團（喜歡看石窟，想用隨心飛把石窟看遍）、博物館團和搓澡團。Z先生也參與過搓澡團。群里有人說自己還沒搓過澡，有南方人附和，有北方人調(diào)侃，一來二往，一個六七人的搓澡團成型了。

不過半年的時間，Z先生自己飛了29次，帶著父母飛了12次，往了西躲，甘肅，青海，陜西，寧夏，湖南，還有云南的西雙版納和山西的五臺山。和爸媽年紀相仿的親戚們看著，好奇又羨慕。

不過，芊芊的群里也有人調(diào)侃，「只要我們跑得快，高反就追不上」。

她在銀川打車，問司機哪里有好吃的，司機直接帶她往了他經(jīng)常吃的飯館，老板娘也特別自信，說「我們這兒的羊特別好吃，由于它們天天都在草地上悠閑地散步、吃草，沒有別的煩心事兒。」「我一想，對啊，羊這么自由，當然好吃，在北京就吃不到好吃的食品，由于給你做吃的那個人他也不幸福，不自由。你加班點外賣，他也要加班給你做飯。」

以前父母也參加過老年旅行社，一個行程趕一個行程，很累。Z先生帶著老人出往玩，租一個兩室一廳的民宿，由于母親有糖尿病，有客廳也方便照顧，他們上午往一個景點逛，中午回來睡午覺，下午在周邊找個公園，比老年團舒服多了。

隨心飛，讓Z先生也往了之前從沒計劃往的地方。